傷逝

跟同事回酒店的時候閑聊，從寵物講到家庭，從家庭講到政治，從政治講到朋友，最后說起博客這回事。他驚訝，你寫些什么呢？我先是愣了愣。然后認真想了想。是啊，我也不知道自己這些年來到底寫了些什么。如果一定要有個主題，那，該是成長的記錄吧。

今天我想說再見。不不，并不是就此要消失，只是想，如果真的要消失？

我的人生（希望）還才走過一點點路。并沒有許多次機會說永別。

第一次還很小。外公癱瘓臥床已經很久，久到我已經忘記他是否曾經抱過我，只記得那間陰暗的房間里潮濕得發了霉的墻壁，滴答滴答的石英鐘，和坐如針氈只想逃跑的心情。葬禮是個大晴天。我不懂事，只高興表妹來了可以一起玩，被媽媽罵“看人家比你小都還知道傷心。” 這便是那天留下的最后的記憶。

奶奶去世是我大學時候的事。下了飛機上火車，在火車站有人接了直接送去追悼會，還沒習慣鄉音，用普通話念了一篇爸爸寫的悼文，哭到幾乎要窒息。那之后，似乎再也沒有那樣傷心過。

幾年前學校有個中國來的女孩子，不幸在洪水中被沖走。我們作為學生會代表參加。我跟她一面之緣也無，只記得照片里的她笑得燦爛，背景一直播放著她前一個禮拜唱給男友的歌。

想起這些，是因為朋友的媽媽去世了。我與她并非親近，但是朋友一家人自她去年生病以來就一直請求親友代禱，關心久了，便覺得是自己的親人一般。

改了飛機票去參加告別儀式。那天交通異常的壞。從北休士頓到南邊，走了整整兩個小時。我與久違的同學一起，兩人東聊西扯的，倒也沒有那樣的煩躁。遲到了半小時，進門已經是黑壓壓一片人頭。招待的人拿了卡片要我們寫些什么，我不知如何下筆，只好悄悄收進口袋里。

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，聽她的家人好友懷念她。她誠信基督，樂于助人，做什么都很熱心。她姐弟眾多，但總做和事佬，是父親的心頭寶。為了家里的三個孩子辭退了工作，但因此孩子們更加的愛她。在她生病最痛苦的時候她從未抱怨，反而是安慰自己的家人，為他們打氣。

儀式進行的時候一直有人陸陸續續的進來。后來才知道有些人在路上塞了八九個小時才趕到。而他們其實也不過同我一樣，只是她兒女的朋友而已。有的與她只有一面之緣，有的只是從別人那里聽說她的消息。她的兒女，都從她那里學到了許多東西。他們都誠心，熱情，包容。他們的朋友都很幸運。我想她也應該很欣慰吧。

她的家人做了影片與大家分享她的一生。從孩提時，到青春期，到遇見她丈夫，再看到他們的家庭漸漸壯大，直到她的孫女在她病重后出世。時光走得這樣快，唯一不變的只是她的笑容。

人總是要走的。我也要笑著走。若是你們來說再見，記得穿得鮮艷些。笑得燦爛些。